题记:创始人刚刚去世,企业旗下一条高速公路就被强行易帜。“冲突”的发生并不偶然:高速公路收费权被拍卖,评估值的高低是否公允,对债权人权益是否构成危害,特许经营行业会不会形成“跟风”效应,等等,这些问题目前已成司法界不少人士争议的“空白点”;现实中,河南省境内两条高速收费权的拍卖亦在案外人“异议”之中被紧急叫停。盛润是河南省内大型多元化企业集团,总资产300亿,有关部门一直将它列为重要纾困单位之一,不少金融单位也帮助企业制订了严格有序的纾困计划,但是现在,它的命运很可能会因为一个釜底抽薪之举而发生巨大转折。企业长大不容易,让一个企业瞬间毁掉却很容易。在当救必救之时帮助助盛润走出困境,考验着我们的耐心和智慧。不能再让这样的企业一个接一个地倒了。(可点击参考阅读《送别盛润李喜朋:这世间有多少英雄气短,都付予那滚滚东去的逝水》一文)。
1、一家企业的忍、等、守
事情过去了一个半月,河南盛润集团一直都在忍。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2023年4月15日早上,该集团董事长李喜朋因病离世。随后一个小时内,广东越秀集团所属河南越秀平临高速公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河南越秀平临公司”)派人兵分多路,快速进驻盛润集团旗下平临高速6个收费站及办公场所,“对该高速资产尽数张贴封条,同时为防范传递消息,将平临高速职工手机全部没收”。
震惊、不解、愤怒。但除了发出一封题为《关于平顶山平临高速公路有限责任公司被非法强占的情况说明》的公开信表明立场和观点外,从第三方角度看,事情发生后,盛润集团“在情绪和行动上选择了克制与隐忍”,并没有对抗性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在干什么?在等。
要说理,还得诉诸于法律。在盛润集团看来,河南越秀平临公司“通过司法拍卖仅竞得平临高速公路的收费权,没有获得运营管理权、建设管理权,且收费权拍卖属违法拍卖”,所以他们要“依法申请撤销(平临高速公路的)收费权拍卖”。现在,该案已由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立案复议。
于是就一直在等。好在这世间还有讲法的渠道,还有说理的地方。
除此之外,他们还一直在守。
老董事长李喜朋去世和高速公路(剩余)收费权被拍卖之后,盛润集团全力以赴去做的,就是和相关金融债权单位及其他利益相关者一道,继续守护好、经营好旗下现有的电力、热力、水务、环保、医疗、地产等项目,“维护集团资产的完整性,按照既定方案逐渐脱困转型”,实现新盛润的脱胎换骨和“又一次出发”。
这一个“守”字,守的是稳,守的是盛润集团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都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在盛润集团这里,只要内部不乱、外部不慌,各项经营管理工作稳扎稳打,“就没有打不赢的仗,迈不过去的坎”。这其实也是当前不少大型民营企业所面临的现实:市场的黎明来了,不能倒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黑暗(经营困境)里。
所以,只能咬牙。
2、纾困,更需“司法纾困”
但无论是忍是等还是守,首要的还是要解决一个问题:平临高速的收费权拍卖是否有效,是否能够重新“回归”。
盛润集团“控诉”河南越秀平临公司的理由是:后者“拍得的只是平临高速的收费权,并没有取得运营管理权及资产,对平临高速的占有属于违法抢占”;“平临高速价值百亿,河南越秀以极低价格获得,既是对民营企业的非法掠夺,也导致地方国有资产流失,同时损害多家金融机构的债权权益”;“河南越秀的违法侵占,不仅与国家政策背道而驰,还损害了企业及职工权益”。
到了4月25日,河南越秀平临公司微信公众号刊出《河南越秀平临公司情况介绍》一文,对盛润集团的“控诉”予以公开回应。但自始至终除了强调“公司依法竞得平临高速收费权”“按照行业管理要求,公司依法接管平临高速收费权相关必需资产”“公司将切实履行平临高速经营主体责任,成就人民群众的美好出行”等观点外,并没有对盛润集团的“控诉”予以针锋相对的“拆解”。几天后,干脆直接甩出“合法竞拍,依法接管”几个字,为自身行为张目。
简单、直接,甚至有些不容置疑,但就是这么霸气外露得理直、气壮。
股权穿透显示,河南越秀平临公司系广东越秀集团和招商局集团联合下设的专业性公司,根正苗红,来势凶猛。早在2021年3月越秀集团跨省收购河南的兰尉高速后,广东国资委就在网站上发布信息,称自2010年以来,越秀集团“洞察东部沿海地区制造业向中部劳动力大省转移的趋势、把握促进中部地区崛起战略机遇,持续在中部地区挖掘优质项目,至今已在河南、湖北、湖南成功并购7个项目,形成‘立足大湾区,深耕中部地区’的发展格局,本次收购是公司进军中部的又一次资产拓展行动”。
现在,继尉许高速和兰蔚高速之后,越秀集团又在河南拿下了第三条高速公路平临高速的收费权,扩张之势咄咄逼人。
但是,正如盛润集团在公开信中说的那样,“拍卖仅竞得平临高速公路的收费权,没有获得运营管理权、建设管理权”,这样“三权分立”状态下的拍卖是合法的吗?与平临高速相关的多家金融单位的债权权益如何维护?而且,“河南越秀以24亿元代价谋取价值百亿元的平临高速”,是否真的存在“对民营企业的一次掠夺”,并导致“地方国有资产的严重流失”?
这,恐怕都需要一个权威的第三方说法来予以评判。
河南越秀曾高调官宣,称2020年通过竞拍方式取得兰蔚高速的收费权,开创了国内“以司法拍卖方式单独处置高速公路收费权”的先河,自此将其奉为在国内高速领域攻城略地的行动圭臬。特别是河南境内相继出现的高速公路收费权拍卖,越秀集团多会积极参与其中。
但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这种高速公路收费权的拍卖,因评估值的高低公允等问题,极易引发业界争议和相关债权人的执行异议。
今年2~3月,漯周界高速公路收费权法拍连续三次遭叫停,原因是相关债权人作为案外人,认为该高速公路“收费权评估值过低,严重损害债权人利益”——在他们看来,这些资产评估是以过去三年“新冠疫情”下通行车辆和营业收入较低的状况作为历史测算标准,较正常年份的通行车辆数据和道路收费收入明显要低。
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今年5月8日~9日举行的大广高速公路河南光山段收费权淘宝网拍卖会上(其收费权隶属于河南光彩集团),该法拍因“案外人对执行标的提出确有理由的异议”而中止,湖北楚天智能交通股份有限公司等竞拍方铩羽而归。据了解,这样的“理由”也与收费权的评估值高低有关。
现在,盛润集团向有关法院提出平临高速收费权拍卖的复议申请,其重要理由之一,与上述案件无出其右。
这一系列现象,已引起业界、金融界、司法界的高度关注。
因为,在高速公路运营管理权、建设管理权、收费权“三权”分立又统一的情况下,每一条高速公路收费权拍卖均涉及“银行贷款的安全”。相关债权人普遍担忧,如果高速公路收费权允许拍卖并蔓延效仿,有可能会成为有关当事方逃废银行贷款的合法途径,危及银行贷款安全,也危及其他债权人的债权权益保障。
按照正常年份,高速公路的运营收费都属优质资产,近几年,不少民营投资方因自身经营和外部经济环境问题,多遇到了可持续发展瓶颈。这种情况下,部分债权人为实现自身债权权益变现,通过法院强制查封并拍卖收费权,必然会引起其他债权人敏感而激烈的情绪反应。
实践证明,目前,河南有不少由民营企业投资的高速公路都遇到了这种情形。所以,值当前有关部门正在对企业纾困,如何解决相关司法案件的执行争议,最大程度保护相关债权人和经营方的合法的、公允的权益,已成当务之急。
也正因如此,不少司法从业人士表示,这个“空白领域”,急需法律界给出一个权威的建设性司法意见。
3、被“釜底抽薪”之后,盛润还要不要救?
“司法纾困”也应成为帮助企业渡过难关的一种重要内容。“市场的归市场,司法的归司法”,在高速公路、水电暖等特许经营行业、公用事业领域,这样的原则似乎并不完全适用。
盛润集团是一家典型的多元化企业,核心业务除了涉足房地产、纺织、生物能源、温泉度假、科技节能、商务服务等竞争性领域外,还广泛布局于热力、热电、高速、供水、管网设施、医疗卫生等领域,同时还参股郑州银行、中原信托等多家金融企业。其中,热力、高速、供水等都属于特许经营行业。
平临高速收费权被拍卖,无疑对该集团在众多产业领域的特许经营敲响了警钟:这种模式还可持续吗?还是安全可靠的吗?
他们曾经对自身基于资源整合的多元化经营模式作出总结:
在城市化进程中,集团从单一的项目开发运营,发展为向具有发展潜力的特定区域提供综合性的基础设施配套服务,包括水、电、热供应以及道路与管网建设等;同时,主动整合所在区域内的各类资源,使基础设施业务与房地产业务以及商业服务等其他业务形成相互促进关系,提高集团的整体资产回报率;未来继续关注社会民生需求,结合自身情况精选业务发展方向,为社会提供更多更好的产品与服务。
可以看出,城市基础产业是盛润集团的立业之本,然后围绕着它生产经营派生出来的其他社会商品,辅助于发展金融、信托、商业、节能等各项服务产业,这样数位一体、彼此赋能的产业结构,既是李喜朋生前雄心的一种体现,也是盛润集团发展模式的独特之处。
但是,现在平临高速剩余收费权遭到拍卖,这等于对其产业支柱进行釜底抽薪,而假如特许经营行业的收费权被跟风拍卖,这个企业王国的根基就会彻底不复存在。
核算一下,河南越秀斥资24.49亿元买下平临高速剩下10年的收费权,摊到每年即为2.449亿元。再加上养护和管理,平临高速的赚钱能力非同一般。相比之下,盛润集团的地产、物业等商业板块经受三年疫情的沉重打击,已陷入困境;颐和医院虽经营形势逐渐好转,但还未实现扭亏为盈;热力、供水等其他公用事业板块盈利微薄——现在,外来觊觎者将其最赚钱的一个业务切掉,就不可避免会让已陷入债务危机当中的盛润集团更加风雨飘摇。
这种逐一分块“蚕食”优质资产的做法,已在不少深陷流动性危机但还有重整价值和发展前景的大型企业身上造成了不忍逼视的结果:
辅仁药业集团旗下熙德隆肿瘤药品有限公司生产抗艾和抗肿瘤药品,系辅仁药业集团未来的“利润奶牛”,但2020年5月对辅仁集团所持51%股权的拍卖,让朱文臣魂断蓝桥,企业自此失去一项巨大利润支撑;中部最大肉类养殖企业伊赛牛肉,其92项注册商标于2021年11月被公开拍卖,企业很快被推向破产重整,至今还没出现起死回生的曙光;鲜易、众品的被拆解;雏鹰农牧旗下产业由主动性的分块盘活到被动性的逐一处置,等等,都体现出企业在大风暴裹挟之下“飞鸟乱投林”的惶恐和无奈。
当然,这和主动选择性的断臂求生或放手盘活还有所不同。
比如佳田实业集团关晓彦放弃花花牛乳业的控制权,多福多食品刘晓真将企业卖给中原粮食集团,建业集团不断对外处置旗下企业或资产,等等,只要企业经营还没走到最后山穷水尽的地步,企业家的理性都会占据主导地位,企业都会留下一定的发展空间。但被动性地被“斩首”、被“腰斩”、被“凌迟”、被“五马分尸”,企业哪还有自我转圜、绝地奋起的机会?
据了解,在李喜朋生前,有关部门曾将盛润集团列为重要纾困单位之一,不少金融单位也帮助企业制订了严格有序的纾困计划,甚至于,相关政府部门正在考虑接收、扶助该企业旗下的部分公用事业。但,平临高速收费权被拍卖和河南越秀强行进驻平临高速收费站及办公场所这些事件,彻底打破了原纾困进程,让企业濒临分崩离析甚至破产倒闭的危险边缘。
近几年,南方企业携资本和市场的凌厉之势,到北方市场来寻猎优质的项目资源,从一般的竞争性领域到公共事业产业领域,已成不争事实。
它们的特点是高度市场化、法制化、快捷化、精准化,而北方市场中的企业往往对此应对不足。要说这样做无可厚非,甚至于还要反向性观摩学习。但是,当这种做法迅速瓦解到一些大型产业或大型企业的根本,当一些公用事业领域的市场举动已经对基层民生和产业格局形成威胁瓦解之势,有关方面还会无动于衷甚至坐视不管吗?
不保护“落后”,不为“失败”辩解,但一定要给一些具有发展潜力和重生价值的企业以喘息和自我调整的机会。企业长大不容易,让一个企业瞬间毁掉却很容易。
救救盛润!有什么样的耐心和智慧,就会有什么样的对等回报。